长安行（二十七）
卢凌风吐血晕厥的消息传回御前，天子还当自己听错了，再三确认之后，急诏了太医曙的太医们去王府诊治，顾不得手中朝务繁多匆匆备了车马前去
天子到的时候，太医正在给卢凌风施针，迫他吐出郁结于胸的淤血，大抵是鲜血染红衣襟的场面太过骇人，令天子不由慌了神，急怒道“到底怎么回事？！先前不是好好的吗？！”
院正忙上前同天子解释，但天子听了几句便不耐的一挥手，催促道“知道了！快些医治！”
院正便又立刻退下去，同一众太医们围着卢凌风施针的施针，切脉的切脉……
待淤血吐尽，仆婢给卢凌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，汤药也已熬煮好，可人却一直咬着牙不肯喝
“退下！”天子见那药液尽数顺着卢凌风嘴角流下再度污浊了衣衫，不由烦躁起来，厉声斥退了仆婢，自己坐到床边
……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天子有些疑惑
“宅家，奴婢搅扰”高力士的声音自屋外传来，“西域来了急奏，请您拿个主意”
“知道了”
西域最近一直不太平，天子早已有了出兵的打算，此番应是守将上奏请命了，这事要紧，但天子顾念着卢凌风的状态，便耐心安抚了几句“朕先回宫一趟，过会儿再来看你，记得吃药”
卢凌风仍是呆呆的，见天子起身离开，目光便立刻追了过去
门扉大开，那炫目的日光照进来，顿时灼痛了他的眼，天子的身影一点点淹没在光中，卢凌风看不清楚，却知道那身影正在离他远去，便挣扎着挪动疼痛的身体想要追逐而去
可躺了四天的身体是如此不听使唤，无能至极，眼看那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视野中，将那光明和温暖一并卷走，只余下无边的黑暗
这黑暗是如此的令人难以忍受，仿佛要将人溺毙于其中，卢凌风挣扎着想要逃离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跃出那泥沼
“砰！”
天子刚出门便听见一声响动，“嗯？”了一声又折返回去查看，却见卢凌风已跌下榻来正扑在地上，那令人牙酸的声音想来就是他关节砸在硬地上发出来的
高力士紧随其后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，慌忙道“怎么摔了？！”
天子几步跨到卢凌风身边，一把将人抱起，急切道“你干什么？！磕到哪里了？！”又转头对高力士道“去叫太医来看看”
高力士应声而去
卢凌风摔得眼冒金星，却下意识的往天子的方向摸索而去，下一瞬他伸出去的手便被人握住，紧接着身体一轻，那有力的臂膀毫不费力的就将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，滴滴答答，是那些污浊和冰冷被驱逐，从他身上掉落的声音
天子抱了他在怀里，胡乱的给他揉了揉膝盖，半是气恼半是心疼，只当他又是在逞强，遂斥道“你不会叫人吗？！要拿什么东西？”
但卢凌风仍旧只是呆呆的看着他，并不出声，天子顿时无奈了，道“傻看着朕干什么？问你话呢”
没有回应
天子叹了口气，也是没了办法，只把他抱回榻上，让人侧躺着，再把裤子撩起来一看，果见膝盖处有两块青紫，忍不住斥了一句“惯会折腾！”，想着桌上还放着活血化瘀的伤药，欲取来给他抹些，不想才转过身去，便被人从后头一把抱住了腰，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钻进耳中
“别走！”
这声音似裂帛，似断弦，如此凄绝，饱含惊惶……
“别走……哥哥别走……别走……”
天子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声音，绵绵缠绕在心头，却在一呼一吸间深深嵌入血肉，割的鲜血淋漓，痛不可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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